摇滚乐,青春的汗,穿白色球鞋的女孩,
和街角被我们踢飞的可乐罐。

洋灵] 三年零一个礼拜

一切属于他们。

8k+,伪现实,可能有OOC。

 

01.

 

    如果连“在一起”都没说过,也就谈不上“分手”。

 

    二十岁的灵超觉得,如果自己早几年明白这个道理,就不至于难受那么久。被娱乐圈裹挟着的这三年让他由内而外成长,情愿不情愿地想开了很多事。他依然喜欢木子洋,说爱也不为过——只是没有了非要怎么样的固执,也没有了容不下别人的霸道。

 

    以限定组合出道时,他才十七岁。名义上可以跑两个组合的活动,可人气悬殊,他很少回坤音。等一年半后他全面回归准备带飞全团时,有些事已经莫名其妙地悄悄地变了。

 

    木子洋待他依然很好,只不过成了纯粹的兄长的温柔,和另外两个哥哥并无二致。灵超只是年纪小而已,不傻。人被拒绝得多了终归会咂摸出其中的意味来,在灵超第无数次被木子洋从胳膊上推掉挽着的手时,他终于意识到木子洋在躲他。

 

    起初灵超想问清原委,但几乎抓不到他单独行动的时候。唯一一次是半夜起来喝水,发现木子洋半裸着站在阳台上抽烟。过了肺的那种,高级的侧脸在烟雾和月色里氤氲成一片不可靠近的疏离,显出男人才有的深沉。他没见过木子洋抽烟,站在暗处愣怔着看了一会儿,轻手轻脚靠近,又轻手轻脚退回来。

 

    灵超躺进被窝里,翻来覆去不成眠,委屈又迷茫。他已经努力在长大了,但对那七岁的距离好像依旧无能为力。他摸出耳机戴上,恰巧随机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载的《梦醒时分》,女声缱绻地唱“有些事情你现在不必问,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

 

    十七岁的灵超不懂二十四岁的木子洋,二十岁的灵超依然不懂二十七岁的木子洋。他只是花了三年学会“忍字心头一把刀”,不吵不闹站在他身边,宣传、领奖、红毯、舞台,乖巧但不聒噪,团魂炸裂而没有非分之想。坤音以“不营业”成了业界一股清流,一举一动都透着水泊梁山似的正气,照样红透半边天,无可挑剔。

 

    灵超慢慢、慢慢地意识到,并不是所有情愫的发展都有迹可循,有些东西的变质找不到时间节点。他们从陌生到暧昧,又回到坦荡,像人世间所有暗暗滋生又无疾而终、来不及开始就匆匆结束的恋爱,并不因为两位主角的耀眼而有什么不同,甚至更阴暗不可告人。

 

    人在长久的压抑下难免会变得平静。但并不至于绝望,因为和心上人朝夕相处的幸运不是每个人都有,何况木子洋一向谨遵公司授意,专心工作不惹绯闻,像老僧入定。

 

    也挺好的。只要站在他身边,哪怕是以除了爱人之外的所有身份。

 

    灵超还年轻,他耗得起。

 


02.

 

    对木子洋来说,年龄差这种东西,好就好在他可以在两个人的关系中占据主导,不作出任何解释。这听上去特别混蛋,但真的是个好处。

 

    早年人们只看到灵超爱打直球,只有木子洋知道那是自己管理荷尔蒙的结果。他做模特那么多年,自然知道什么角度最让人着迷,再拿出让人溺毙其中的温柔,没见过世面的弟弟毫无还手之力。木子洋处心积虑又云淡风轻,亲手培植着灵超对他的依赖和眷恋,于是不懂弯弯绕绕的小孩子很容易就陷了进去,满心满眼写着喜欢。

 

    木子洋对天发誓,他没有要玩弄什么的意思。他只是认真地圈定领地,想认真地等一切成熟后,再认真地开疆扩土、全面占领。

 

    正因如此,木子洋才会觉得一切都是他的错。

 

    那时候限定组合最忙,巡演后灵超好不容易休假回家,却被家里发现他整夜和队友语音到听着彼此的呼吸入睡。联想到之前网上的风言风语,家里忍不住去公司找到他。彼时木子洋起床气正盛,一进客厅就看见妇人眼眶红着盈满了泪,和灵超服软时的那双大眼睛一模一样。

 

    她说,她知道木子洋道行深,她求求木子洋放过他。

 

    骑士手里保护小王子的剑终于高高悬起,成了他自己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玩脱了。”木子洋把家长送走、被公司谈完话,瘫在沙发上扬着下巴冲岳明辉笑。

 

    “怎么办?”岳明辉不笑,挺严肃地问他。

 

    “不怎么办啊,”木子洋懒懒地抓起靠垫,捂住抽痛的心口,“小孩子嘛,会变,变得快。”

 

    岳明辉看了他半天,气得笑出声来:“李振洋,我真不知道是该敬你是条汉子,还是该他妈揍你一顿。”

 

    成年人讲话要有信用,木子洋保证了不会害他就一定不会害他。他拿出戒烟的自制力戒灵超,于是戒掉灵超的代价就是重新开始抽烟。岳明辉骂他不要嗓子,头几次木子洋还敷衍着告告饶,后来被说烦了,几句话怼得岳明辉再也没开过口。

 

    “我总得找点东西把这儿填上吧?”木子洋无奈地苦笑,一手捻灭了烟一手指着自己的心口,声音几不可察地发抖,“老岳,你说,这儿怎么真的空了呢?”

 

    木子洋满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但他没有。心口缺了的那一块从此空空荡荡,灵超在他眼前出现一次,穿堂风就呼啸而过一次,拉扯着模糊的血肉把伤口一复一日撕开,终于落下永无宁日的沉痼。

 

    抽烟并不安眠,他常常梦到2015年。那时的灵超还是李英超,提着行李茫茫然站在老房子的玄关,大眼睛像葡萄也像深渊,清亮亮怯生生地看着他。木子洋手里掐着快要燃尽的烟头跟他对视,正思考这是哪家跑丢的小孩儿,就被人往手心塞了一颗草莓味硬糖。

 

    “哥哥好,我叫李英超。咱们要唱歌的,你少抽点儿烟。”

 

    扑通,扑通。

 

    怦然心动。

 

    然后一梦醒来,灵超正如所有人所愿,一帆风顺,大红大紫。木子洋哑然失笑,快乐又难过,继续自导自演。

 

 

03.

 

    队里灵超最年轻,又有限定组合经历加成,一时风头无两,比三个哥哥还要忙一些。他连跑了一周活动,组合的单人的,天南海北飞来飞去。

 

    灵超凌晨两点在首机落地,远远就看到长枪短炮在通道等他。北京的冬天一如既往干燥寒冷,他在南方时穿上的单薄春衫外套上那件BC221的羽绒服,仍挡不住北风猎猎顺着赤裸的脚踝攀升至全身。

 

    坤音已经是个安保到位的成熟公司,粉丝群体也成熟许多,灵超被开路的保镖们护在中间,驾轻就熟地上了保姆车。看到坐在车上的木子洋时他愣了一下,随即乖乖地笑着问好:“洋哥也在啊。”

 

    “嗯,我也刚到,”木子洋抬头看他,眼神隐在帽檐的阴影里,在口罩下瓮声瓮气道,“辛苦了。”

 

    “公司太抠了,就派一辆车来。”灵超嫌弃兮兮地开玩笑,一边摘口罩一边回身摇下车窗,对接机的人笑眯眯挥着手喊,“下次这么晚就别来接了啊,不安全。都乖乖回家啊。”

 

    他得体又大方,已经是个成熟的idol,车子启动时还能听到有人带着哭腔喊他好帅好苏。灵超阖了眼蜷进座位里,精疲力竭,额角直跳。

 

    他知道自己被很多人一往无前地爱着,知道这真的很幸运,也知道绝对不能有一点点松懈,要时刻保持清醒和自律才不会坠下云端。十七岁听到的那句“是因为恐惧才会一直努力”,到现在他才真的听懂。他左侧那个沉默着的人曾经温柔抚平了他的恐惧,却不动声色一步步撤出他的生活,而灵超交付的一切覆水难收,再也找不到第二个那样的人。

 

    灵超太累了。他想和助理再确认一下之后几天的行程,可困得实在没力气讲话。这一周只睡了十几个小时,灵超全身上下都叫嚣着要崩溃,整个人凭一口心气吊着。被下午活动现场的音响震到,又经历了沸反盈天的机场,他耳朵里嗡嗡低鸣,耳膜也痛,就皱着眉昏昏沉沉睡过去。

 

    他好像睡了很久,醒来时整个世界都很安静——安静得过分了。他睡意昏茫,感到右肩被人用力地拍了拍。他转过脸,陈博文一脸不耐烦,嘴巴张张合合好像在催他快点。

 

    “你怎么……”灵超还没问出完整的一句“你怎么不出声”就停下了。他一激灵清醒过来,神色复杂,不可置信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灵超试探着开口,一字一顿:“我好像,听不见了。”

 

    安静着的感觉很奇怪也很艰难,但他应该确实说出了口,以至于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霎时惨白。陈博文慌张地丢下手里的东西要凑上来,被身后的人一把扯开。木子洋几乎是扑进车里捧住了他的脸,剑眉紧紧蹙着,瞳孔都在发颤,飞快地问着什么。

 

    可灵超听不到。他只感觉到他在抖,感觉到温热的鼻息近在咫尺,感觉到他的手心温热干燥是记忆里的纹路。他好像听到了一点点木子洋的声音,可是又远又缥缈,而那张肖想很多年的脸在眼前放大,清晰得能看到青色的胡茬。

 

    灵超的眼泪突然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全砸进木子洋的掌心和指缝。

 

 

04.

 

    坤音并不是派不起两辆车,十一点落地的木子洋也完全没必要等他。一周前他偶然看到灵超的行程安排,吓了一跳,私下跟公司反映安排得太密集,交涉无果。毕竟灵超自己都没有怨言,他也没有什么立场三番五次去讲,就想结束后早一点见到他,看看他能不能撑下来。

 

    所幸,灵超看起来的确很好。他穿着一身融入夜色的黑,精灵一样轻巧地跳上车来,活泼地跟粉丝道别。也看得出疲倦,但并不狼狈,意气风发着,是真的值得所有人喜欢。

 

    树木抽条,开枝散叶,蔽日遮天。木子洋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他,欣慰比心酸要多,内心暗笑自己忧虑过度。

 

    只不过那节赤裸白净的脚踝实在刺眼,于他的身量而言细得过分,可想之握在手里有多么骨感冰凉。他看灵超睡熟了,忍不住从后座扯过一张毯子来轻轻盖住裹好,然后不动声色地直起身坐回原位。

 

    一抬头正迎上陈博文意味深长的眼神,木子洋面无表情阖上眼假寐。

 

    到公司该下车,灵超大概是困得厉害,喊了几声都不醒。木子洋手臂上搭着刚收起来的毯子,站在陈博文身后等,欲盖弥彰地拿出手机刷朋友圈。

 

    接着他听见灵超的声音。是多年未曾听过的小孩子的语气,茫然的,缓慢的,尾音发着抖——

 

    “我好像,听不见了。”

 

    天灵盖上炸开一声惊雷。木子洋把手里的东西丢给旁边的人,扑过去捧住他的脸:“你怎么了?!”

 

    乌黑的眼底从睡意中挣扎出来,盈满惊怯和惶惑,灵超咬着下唇不住摇头。木子洋知道灵超不会骗人,骗也不至于如此,但他还是下意识地一遍遍确认,直到灵超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木子洋哽住了。他上一次看他哭,还是在出厂时的路透里。

 

    准确讲,所有人上一次看他哭,还是在出厂时的路透里。

 

    他转身把陈博文拉上车,沉下声音:“去医院。快点。”

 

    凌晨街道无人,车飚得飞快。机械女声播报着导航路况,副驾驶座上陈博文正试图在夜里三点打通秦周懿的电话。

 

    车里暖气充足,木子洋仍感觉冬天的寒意从脚底渗透了全身。

 

    灵超一声不响地蜷回自己的座位里,他好像不哭了,但因为听不见,总控制不住喉咙里哽咽的声音。他背对着木子洋蜷成一团,一节白皙的后颈隐忍地发抖。

 

    他看起来全身都痛。木子洋忍不住伸出手按过他的肩,顺着手臂摸索下去,最终把他的手从衣袖里拽出来,整个包进掌心里。

 

    “别怕,”木子洋迎着他红红的眼睛,很慢很慢地做口型给他,“有我。”

 

    下一秒他从灵超的眼神里读出很多东西——甚至有仇恨一闪而过。木子洋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灵超一时的示弱而忘记了自己早就不能将他一眼看到底,心惊地做好被甩开的准备。

 

    而灵超和他对视半晌,终于垂下带泪的睫毛,伸开细瘦冰凉的手指,回握住他。

 

    陈博文继续在走廊里跟公司远程交涉,木子洋牵着灵超去急诊。儒雅的中年医生问完灵超最近的生活作息,眉头紧锁,忍不住气得把家属狠狠骂了一通:“二十岁就能这么折腾吗?你们年轻人是怎么想的?不要命了吗?”

 

    木子洋站在灵超旁边,连连点头称是,鞠躬道歉。灵超坐在凳子上不安地拽紧了他的小指,像即将溺毙的人抓着浮木。

 

 

05.

 

    诊断结果是突发性失聪——确切讲听力没有完全丧失,只是严重下降。原因不明,但和压力过大、作息混乱脱不开干系。因为就诊及时,可以完全治愈,只是需要静养。

 

    灵超不愿意公司医院两头跑,干脆一直住在医院里。病号最大,他抓紧机会提各种要求——比如点名要木子洋陪护。

 

    坤音心有余悸,给所有人都放了假。“虚惊一场”比“一帆风顺”更难得,木子洋心一横,索性从公司提了两箱行李来住下,陪他吊水吃药做例行检查。

 

    前几天里几乎零交流。灵超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他累得太狠了,用的药好像又有点催眠,怎么也睡不够。木子洋无事做时就拉过椅子坐在一旁看着他,眼神极渴望但不贪婪,有如实体一寸寸循环往复地抚过他的眉眼。

 

    他很久没有这样光明正大地盯着他了。甚至看到灵超的海报他也会避开视线,尽管他在小号里关注了几乎所有个站。木子洋不敢看,多看一眼就多喜欢一点,燎原的星火不知何时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对灵超的自制力,木子洋一向毫无信心。

 

    灵超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床褥里,紧紧地蹙着眉。木子洋伸手给他把眉心轻轻揉开,片刻后又习惯性蹙起来。

 

    他什么时候养成了这个习惯?原来睡着时都是带着笑的。木子洋给他掖了掖被角,越看越觉得陌生。灵超抽条了长开了,惨白灯光下的轮廓瘦削又清晰,已经是个大人了。木子洋人为地强行地逃避了那三年,却在人静深夜盯着透明的液体一滴滴消失在他身体深处时,恍然看见那些细节纤毫毕现,过往的岁月如迟到的洪流,纷纷漫至眼前。

 

    多一点,少一点,热烈一点,冷漠一点,归根结底是一样的。木子洋认命地发现,费心费力这么多年,他没有一刻不爱他。

 

    夜班护士过来拔了针,木子洋给他按完针眼,起身关了灯,轻手轻脚走到病房的阳台上吹冷风。远处车流在脚下延展,头顶有冬夜的星河,人间烟火气和宇宙广袤的温柔包裹着他,木子洋发了会儿呆,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口袋——空的。

 

    “别摸了。医院不能抽烟。”

 

    木子洋悚然地转身。灵超晃在单薄的病号服里,歪着脑袋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冲他晃了晃手里的打火机。

 

    木子洋赶紧把他往回赶,下意识说:“快进去,太冷了。”

 

    灵超被他握着肩膀推进去,边挣扎边笑:“什么?我听不清。”

 

    木子洋顿了顿,只好做个彻底的行动派,凭体型优势把灵超强硬地塞回被窝里,顺手替他把胡乱踩着的鞋脱下来。但灵超极不配合,木子洋抓着他的脚塞进去一次他就又伸出来一次,逼得木子洋最后隔着被子用虎口卡住他的脚踝,用疑问的眼神看向他。

 

    房间里只有偷跑进来的一点月光,却映得灵超的眼睛又清又亮,几乎让木子洋一瞬间恍了神。他委屈兮兮地开口:“脚冷。”

 

    ……那你还不听话?木子洋没法和他理论,挪了挪椅子沉默地坐好,把手伸进去捂他的脚——冰得彻骨。

 

    “我站了好久,你都没发现我。”灵超自顾自念着,完全是小孩子语气,“还是好冷。你手也冷。”

 

    木子洋拿他毫无办法,抽出手来起身准备灌个热水袋。灵超耳朵不好使,但动作很敏捷,伸出修长的小腿勾住他。木子洋跌坐回椅子上,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灵超隔着衣服双脚踩上胸口,笑眯眯地逼视他。

 

    木子洋沉着脸和他对视,再次败下阵来。他长出了一口气,撩起衣服下摆,把灵超的脚心按上去。他被冰得一激灵,握住灵超细得像是稍一用力就会断的脚踝,严肃地做口型:“睡觉。”

 

    灵超扬着下巴得逞地笑,轻轻踩了踩他整齐的滚烫的腹肌,乖巧地闭上眼。他的睫毛一颤一颤,像小奶猫伸出爪子挠人的心。

 

    木子洋不知道奔腾的心跳会不会顺着胸骨传过去。

 

    他只知道自己迟早会死在灵超手上。

 

 

06.

 

    灵超的听力在慢慢恢复,他终于听真切了自己讲话的声音,颇羞耻于那种曾被长期束之高阁的、黏黏腻腻的语气。

 

    可他毕竟要孤注一掷。从木子洋握住他手的那一刻他就原谅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化作绕指柔,从未撤离的念头缓慢将他缠绕,密不透风。灵超没什么把握,但想得很开,撩不动就放一放,反正来日方长。

 

    别人趁火打劫,灵超借病撒娇。他躺在床上颐指气使,木子洋也任他使唤差遣,百分之二百的容忍,不显山不露水——就像不是他聋,而是木子洋哑了。

 

    灵超算了算日子,觉得这样进度太慢,决定拽着木子洋夜里陪他睡觉——不出所料被拒绝。灵超闹了一整天,闹得木子洋实在受不了了,单手钳住他手腕按在床头,名为木子洋的气势汹涌地压下来。灵超心动得恨不能凑上去亲他一口,表面上依然眨着眼睛可怜兮兮地扮乖。

 

    木子洋立刻放松了钳制。让他心软还不简单,灵超乘胜追击,带上哭腔:“晚上听不见,其实很害怕……”

 

    当晚木子洋就硬着头皮上了病号床。他们背对背,中间空出一个人那么宽,各自几乎挂在床边,心跳杂乱无章地彼此吸引。

 

    灵超开始后悔,因为他紧张得全身都僵硬了。时间流逝得极慢,沉默了大概有一个小时,困意终于不可避免地涌上来。灵超正睡意朦胧,身后的人却突然转过身来,指节轻轻敲了敲他的脊骨。

 

    灵超倏地清醒过来,却像被捏住后颈的猫,只能在黑夜里睁大眼,一动不动。

 

    作乱的手指停了片刻,似乎是在确认他有没有睡熟,随后开始在他背上一笔一划写字,若即若离。

 

    当一种感官变得迟钝,其他感官就会变得敏感起来。木子洋写得很慢,灵超清晰感知出了他所写的内容——

 

    “对不起”。

 

    灵超触电一样坐起来,扑过去揪紧木子洋的衣领:“什么?怎么了?为什么对不起?”

 

    木子洋毫无准备,被他吓得不轻,屏着呼吸盯着他,一时语塞。

 

     “你他妈……”灵超又急又气,掀被子的动作恶狠狠,却又止不住哽咽,“真轻巧,一句对不起能解决吗?”

 

    想哭的时候,如果没有人来安慰你,自己憋着就会好。可一旦有人走过来,摸摸你的头,问你是不是不开心——坚强的伪装在一刹那分崩离析,漫天漫地的委屈全涌上来。有时候很爱你,有时候想杀了你,就像吵完架气冲冲出门,看到好吃的糖还是忍不住给你带回来一份,到家门口才没出息地想起来,本来是要去买砍刀。

 

    你太知道,害一个人,怎样害一生。

 

 

07.

 

    灵超骑在木子洋腰上,逼他讲清楚怎么回事,大有不搞明白就不下去之势。一直以来,木子洋对他可以有隐瞒但绝对不说谎,想了很久,心情复杂地在手机上删删改改,终于敲出几十个字,把屏幕拿给灵超看。

 

    他捂着脸,从指缝里见证了灵超脸色的迅速变化,胆战心惊,等待宣判。还好灵超看到最后那句“别揍我”,噗嗤一声笑出来,停也停不住。他倒在木子洋怀里,眼泪都要笑出来,卯足了劲锤他胸口,问他:“你怎么这么龟怂呢?所以只有我不知道是吗?你们怎么都这么龟怂啊?”

 

    木子洋被捶得心绞痛,被问得更痛,把他死死按进怀里不让动。灵超挣扎了几下,停住手,安安静静趴在他胸口。

 

    木子洋先开口:“你能听见了,对吧?”

 

    灵超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两只手紧紧环上他脖子,搂得木子洋快要断气,好像稍微松松手他就又会跑掉一样。

 

    “还装。我看了今早的检查单,左耳基本完全恢复了。”木子洋把他往上抱了抱,凑在他耳边。

 

    灵超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轻轻蹭他的肩窝,像只撒娇的小奶猫。木子洋被他蹭得鼻酸——灵超太好哄了。冷战一夜时好哄,冷战三年时还是好哄,跟他服个软就好,连糖都可以不要。木子洋不敢想象他有多喜欢他,才能这么不骄傲。

 

    “哥哥,”过了很久,灵超抬头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你喜不喜欢我啊?”

 

    灵超很久没有叫他“哥哥”了。他的脸只有巴掌大,往上看时杏眼更亮更圆,和初见时一模一样。时间好像没有在灵超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也没有在他一往无前的爱情上留下什么痕迹,他捧出一颗年轻而又鲜活的心脏送给木子洋,木子洋不理会、避开视线、假意摆着手说弟弟快拿回去——可他只要于心不忍,再看一眼,灵超就会又捧出来,吹吹上面落下的灰,小细胳膊伸得直直的,眼巴巴地瞅着他。

 

    就像很多年前在机场里请他吃糖时一样。

 

    木子洋抓着他的手在自己的手机上录入指纹,让灵超翻他这几年仅自己可见的备忘录。腰痛时练习室角落的出现的暖宝宝和膏药,路过橱窗时多看了两眼第二天就被寄到公司的球鞋,存货不够时桌上出现的大白兔——灵超以为它们来自会读心的粉丝或者工作人员,今天终于破案。

 

    木子洋像对待什么易碎品,把灵超虚虚揽在怀里,轻声问他:“你敢不敢让哥哥喜欢你啊?”

 

    他咬字很慢,声音低低地回响在灵超左耳里,朦朦胧胧,平添梦幻。灵超有好多话想讲,比如“一直都是你不敢”,比如“你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我”,甚至赌气的“我才不要你喜欢我”。木子洋明明让他那么痛了,可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木子洋和他一样痛,才会在情潮汹涌的冬夜里吹着冷风熬着夜,望着尘世里遥远的幸福,一包接一包地抽烟。

 

    他终于读懂了他。

 

    灵超沉默了好久,说:“不要。”

 

    木子洋竟然松了一口气。他觉得灵超怎么耍脾气都不为过,他甚至希望灵超好好耍一番脾气来折磨他,好让他减轻一点负疚。

 

    灵超转脸咬住他颈侧磨牙,用气声恨恨说:“不知道礼尚往来吗?我喜欢你,你得爱我。”

 

    “……好。”

 

    窗外开始飘雪,纷纷扬扬,上下一白。他们躺在白色的被子里,断断续续聊一整夜的天,四肢交缠,像受伤的兽彼此舔舐血迹,接绵长不带情欲的吻。

 

 

08.

 

    出了院,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木子洋和灵超在干什么——太黏了,比三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好像要把之前错过的都补回来。

 

    “怎么回事儿啊?”岳明辉趁灵超终于从他哥身上下来独自去了超市,把木子洋叫到一边。

 

    “就这么回事儿。”木子洋歪着脑袋懒懒地笑。

 

    “……我看你们怎么和老板解释。”

 

    “没什么不好解释的。那时候弟弟太小,所有人都觉得让他自己做选择才是不公平的。现在灵超长大了。”

 

    “你主动了?”

 

    “怎么可能?”木子洋欠嗖嗖的,摇头晃脑,“我很矜持。”

 

    “……小弟是真的厉害,”岳明辉咂咂嘴,“真的虎。”

 

    木子洋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就看见灵超拎着糖冲进来,把鞋随随便便往门边一踢,哒哒哒迎面飞奔,一团寒气栽进木子洋怀里。木子洋一边佯怒他不穿拖鞋,一边把人捞起来抱好。灵超两条腿熟练地缠在他腰上,傻笑着拿头顶的小揪蹭了蹭他的脸,眼睛亮亮地俯视着目瞪口呆的队长:“你们在说什么?”

 

    这一幕太熟悉了。岳明辉无奈地走开,决定任年轻人折腾。

 

    灵超长高了一点,可身量还是小木子洋一号,几乎嵌在太平洋肩宽里。他整个人悬空,没有其他着力点,只能紧紧攀在木子洋身上;可他心里没有恐惧,因为他一定会抱稳他,再也不松手。

 

    那三年零一个礼拜像水消失于水,看不见颜色。与其说是错过,不如说是献祭,我们从漫长相守的岁月里拿出一些,来检验忠贞和不渝,最后苦尽甘来,有怨无悔。

 

    哪怕会暂停、会波折、会迟到,有些故事开始就没错,一定有始有终,一定完美。

 

    真爱无坦途。而同心爱者,绝不分手。

 

 

END.

 

应该会有番外。

 

弟弟和凡子,今晚都要一切顺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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